11月中旬，美国贸易政策及谈判顾问委员会代表团（ACTPN）出访中国，先后与北京、成都和上海等地的官员会谈，话题涉及知识产权（IPR）保护、出口补贴、汇率、贸易平衡和产品安全等。ACTPN由美国总统乔治·布什（George W. Bush）任命，直接向美国贸易代表苏珊·施瓦布（Susan Schwab）汇报。

　　代表团为期一周的中国之行主要是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和进行游说。代表团成员们收集信息，与企业和政府官员交谈并进行了一些温和的游说活动，访问结束后他们将返回华盛顿，向布什政府提出建议和分析。

　　代表团此次中国之行由全美制造商协会会长（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nufacturers）约翰·恩格勒（John Engler）率领。全美制造商协会是美国规模最大的行业贸易组织，代表全美50个州的1.1万多家大型和小型制造企业。代表团成员包括美国前国会议员马克·肯尼迪（Mark Kennedy）、富乐龙德律师事务所（Foley Lardner）董事总经理、前国会议员斯科特·库拉格（Scott Klug）、汤逊荷恩律师事务所（Thompson Hine）合伙人迈克尔· 奥斯特莱克（Michael Oestreicher）、美国马尼托瓦克公司（Manitowoc Company）高级副总裁艾尔·伯纳德（Al Bernard）。马尼托瓦克公司总部设在美国威斯康星州，是全球最大的建筑起吊设备制造商，也在中国大陆制造和销售产品，以及美国奥麒化学公司（Arch Chemicals）全球战略开发总监梁萍（Ping Liang,音译）。奥麒公司在上海和北京均有开展业务。

　　代表团访华期间会见了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易纲、商务部部长助理王超、中国银行业监督委员会副主席王兆星、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China Council for the Promotion of International Trade）高级管理人员、优质体育保护委员会（Quality Brands Protection）主席杰克·张（Jack Chang）、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部长冯飞、四川省副省长黄小详，以及四川省发改委（Sichuan Development and Reform Commission）主任解洪。

　　在代表团访华即将结束之际，沃顿知识在线参加了在上海举行的圆桌讨论会。总体上与会人士达成的共识是，解决中美贸易问题的最佳途径是在发展双方之间诚实公开的关系同时制定明确的规则和程序。中美贸易问题非常显著：代表团希望加快人民币升值速度，减少对中国企业的保护，建立更加透明的法制体系，为美国企业提供在华公平竞争的机会。代表团成员均认为，这些问题是两国贸易关系日益增长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没有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他们呼吁对中国贸易关系进行透明的理智的思考而不是象过去那样言辞激烈地争论。

　　据《纽约时报》报道，在代表团返回美国之后不久，中国宣布同意“取消包括钢铁、木材、信息科技等十二项工业出口补贴计划。”据报载，施瓦布在宣布协议的时候称，这是“美国制造商、生产商和工人取得的胜利。”

　　以下是经过编辑的上海圆桌讨论会的内容：

　　问题：代表团此行向中国政府领导传达了怎样的信息？

　　约翰·恩格勒：最重要的信息是中国政府必须承诺保护知识产权。当然中国政府正在大力实施知识产权保护，但显然省份与省份之间可能对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视程度还存在差别。知识产权保护需要在各地都得到加强。

　　某些公司仍然可以获得国家、省市甚至是地方政府的特别照顾，有时候他们可以籍此获得竞争优势，譬如他们可能比竞争对手早两个月获得许可证，或者清关的速度更快，这些现象对于解决问题是毫无裨益的。但多数中国人民的态度还是非常乐观的，而且他们也在大力解决这些问题。

　　马克·肯尼迪：许多我们希望解决的问题不仅损害了美国的利益，同时也损害了中国的利益。如果知识产权保护不力，中国企业就无法发展强大的体育。许多企业因为知识产权保护的障碍而对中国市场望而却步。金融服务业也存在着类似的问题；如果不加快推进金融服务改革，就不能为中国企业和消费者建立强大的金融服务市场，因为我们进来面临着许多限制。所以我们必须寻找双赢的解决办法来为中国和美国人民造福。

　　艾尔·伯纳德：我来讲讲另外一方面。我们的工作是回到美国，解释或者澄清美国主流社会还有国会关于中国的某些误解。当然在解释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些阻力，而这次中国之行让我们有机会……可以尽量纠正他们对于中国的误解。

　　误解之一就是美国人似乎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标准，那就是中美贸易逆差。每次关于贸易逆差的报告发布出来，大家都在谈论这种贸易的不均衡，并由此生出美国人对于中国的某些恐惧感。但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关注一些其它的指标。譬如美国对华的出口量是多少？而这个答案是美国的对华出口在增长，过去三四年甚至出现过增长五倍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些事实带回美国，告诉他们中国是个遵纪守法且充满活力的贸易伙伴。

　　梁萍：我们需要进行更多的合作和更多分享信息的机会，因为这是更有成效的解决方法。许多问题都非常复杂，美国可以提供专业技术经验，而中国则应该保持更加开放的心态，虚心学习美国的丰富经验。

　　问题：你们会给施瓦布大使带回怎样的信息？

　　约翰·恩格勒：美国政府必须继续保持两国关系的透明化，而如果中国质检官员称美国的进口产品有质量问题，他们也需要主动指出具体问题是什么，这样我们才能证明我们的产品质量到底是好是坏。

　　显而易见的是，在中国经营的美国公司相信应该让美国员工和中国员工获得双赢，而美国国内对这点却缺乏理解。许多美国人都把美国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完全归咎于中国。但把国内的问题归咎于中国并且认为只能通过保护主义来解决问题的观点是错误的。

　　马克·肯尼迪：我们在中国了解到的另一个事实是，中国是个大国，我们必须关注整个中国，而不是只盯着上海和北京。这一点跟美国非常相似。随着中产阶级队伍的日益庞大，这部分消费者希望购买名牌产品。美国也是这样。所以美国产品在中国占有的市场会越来越大。

　　问题：您刚才提到保护主义不是解决中国问题的办法。那么中国问题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

　　约翰·恩格勒：其实传得沸沸扬扬的贸易问题多数都不属实，特别是在总统大选临近之际，这些问题的真实性就更值得质疑。有时候出于感性诉求有些问题肯定不是事实……事实上我们必须弄清楚我们想要与中国建立怎样的关系？中国是个有着13亿人口的大市场，印度也是个大市场。我们要不要进入这些市场？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们要进入这些市场。

　　迈克尔·奥斯特莱克：我们必须采取更加明智的对华策略。只是在这里激上海包装设计情洋溢地演讲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让美国的决策者亲自去中国看看，了解中国的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让他们坐下来跟在华的美国公司聊聊，了解他们真正的期望，而不是只在国内大肆宣传，引领公众的舆论方向。

　　约翰·恩格勒：另外就是产品安全的问题……美国的商家很难在美国销售被认为缺乏安全性的产品，但中国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也不愿‘中国制造’在美国消费者的心目中成为‘不安全和危险’的代名词。产品安全问题会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他们会说，‘既然中国的产品不安全，我们就用不着跟中国保持关系。’当然不是所有的中国产品都不安全，但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产品是不安全的，而这会损害中国体育的声誉。中国必须意识到这点。

　　问题：各位这次中国之行有没有了解到任何以前不曾了解的东西？

　　斯科特·库拉格：我们这次来中国发现所有人开会都迟到，（大笑）。这次来我们发现中国各个省份与中央政府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对经济造成的影响。这种关系在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显然美国企业很清楚哪些省在大力保护知识产权，哪些省还没有做到这点。我想明智的省份会发现，合理的税收政策、健全的法制体系和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可以推动他们将来的发展。

　　艾尔·伯纳德：我向来觉得自己很年轻，我现在已经50几岁了，但我知道中国的年轻一代领导人正在认真推动改革，包括经济和政治改革。我们会见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比我要年轻5到10岁，对我而言，这表示中国确实在认真积极推动各项改革。

　　梁萍：我是北京人，在80年代就离开中国。这次与中国政府官员会面，不论是中央政府还是省政府官员，我发现他们的头脑真的非常开放。当然我的记忆可能还停留在过去的年代，但他们的开放与思维方式真的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的思维方式与西方人，或者说现代的思维方式已经是非常接近。

　　迈克尔·奥斯特莱克：我同意斯科特的观点，那就是我必须重新考虑中国各省的影响力。另外还有，作为一名为企业提供咨询的律师，我常常听到的都是各种问题，所以当我听到很多公司述说他们在中国取得的成功，包括他们对中国的看法，以及他们为在美国和中国取得的成功感到开心时，我确实感到非常惊讶。这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克·肯尼迪：让我吃惊的则是与中国官员会面，听他们谈减税、谈放松监管，谈为企业经营创造条件等等。在会见成都商务代表团的时候，我曾经指出，企业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政府的干预力度。然后我问，‘美国政府和中国政府谁对企业的干预比较多？’结果其中一名代表立刻反问道，‘你的问题就问得根本不对。因为你先假设中国的政府干预是造成负面影响的。’他说至少在四川，政府的干预对企业是有帮助的。就连那些在中国经营的美国公司，也认为在中国政府的干预不象在美国那样负面。

　　斯科特·库拉格：我还了解到中国面临的各种挑战。在美国大家都认为中国是个前进脚步无法阻挡的庞然大物。但其实中国也有能源还有交通问题，我们就是因为交通堵塞才迟到的。今天中午吃午餐的时候我跟别人谈起银行贷款的问题。譬如审核个人信用卡申请，银行怎样了解申请人过去的信用状况？如果信用卡持卡人违约，银行如何催收欠款？所以中国在面临这么多问题的情况下还能发展得如此之快，真的令人非常惊讶。我想我们大家都同意，假如我们全力以赴更加积极地开拓中国市场，中国和美国将来都会发展得更好。

　　问题：诸位也会见了央行官员。他们是如何看待目前的汇率问题的？

　　约翰·恩格勒：他们明确表示人民币会升值，而且也很快指出，自从人民币汇率不再与美元挂钩之后，人民币累计升值幅度已经达到11%左右。他们希望人民币稳定升值，但没有具体指名升值的幅度和日期。我们也借此机会重申，中国需要在这方面继续做出努力。

　　作为全美制造商协会会长，我认为人民币币值还处于低估状态。当然人民币升值、知识产权保护、如何执行法治、出口补贴等都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重要问题。但人民币汇率问题是首当其冲的。我们也明白人民币不会在一夜之间突然大幅升值，而且我们也不赞成这种做法。

　　问题：制造商协会会员对人民币升值的速度有何看法？

　　约翰·恩格勒：总体来说他们希望中国加快人民币的升值速度。但其实众人也是观点各异。有人认为现在的速度正合适，也有人认为应当更快一些。制造商协会共有1.1万名会员，所以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不可能形成统一。当然有些人会认为其他的问题比人民币更加重要。

　　问题：中国认为美国对中国进口的纸张增收关税旨在报复中国为钢铁等行业提供政府补贴。

　　约翰·恩格勒：我认为这种说法根本不对。我们有很多纸业公司就强烈支持对中国增收关税，因为他们认为中国存在产品定价问题。他们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坚持这样做，因为这是中国当初加入世贸组织承诺的条件。成熟国家之间发生贸易纷争在所难免。美国和加拿大也发生过纷争。美加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们也为木材等问题发生过非常激烈的纷争。而美国也并不总是最后的赢家。这只不过是国与国之间应当如何解决贸易争端的问题。而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希望可以加快解决的步伐。

　　文经沃顿知识在线（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许可刊出，发布日期2007.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