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嘉宾：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与贸易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裴长洪

　　嘉宾简介：裴长洪，中国社会科学院财政与贸易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中国经济学人》杂志的编委，2000年10月被俄罗所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授予名誉博士称号，2001年4月被俄罗斯自然科学院授予外籍院士称号，2001年7月被美国肯塔基州州长帕顿授予该州荣誉称号“肯塔基上校”。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好几次来到环球资源这样一个会场，向出口商、企业家介绍一些我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看法。刚才裴克为先生介绍的更多是倾向商业性的，我的主题和他的一样，都是后危机时代出口企业怎么样提升竞争力、怎么样打开市场，但是我的角度略微有一点不同，这个角度更多是从学术方面来考虑。

　　我大概分成几个部分：第一，世界经济还能不能容纳中国出口。这是一个重要的判断，也是出口商和企业家能不能提升信心的一个重要问题；第二，为什么还要继续发展对外贸易。这个问题也是在一部分人非常困惑的，中国出口贸易的数量从绝对规模来讲已经很大了，未来还要不要继续发展呢？也有人说没有必要了，中国既然规模这么大了，没有必要继续发展了，这是需要澄清的一个认识；第三，2010年对于中国贸易形势分析；第四，中国出口企业提升竞争力的经验。这个经验主要是中国自己的经验，也就是去年我们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当中所出现的各个地方政府和企业创造的经验。

　　世界经济到底还能不能容纳中国的出口？

　　这个问题现在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看法主要是表现在这样一个根本上，美国金融危机发生以后，在探讨危机发生的原因当中，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危机的发生是因为美国和西方一些发达国家过多的消费、超前的消费导致了金融衍生品大量的出现、泛滥，因此引起了金融危机。在美国人过度消费、超前消费这样一个对应的方面，中国和其他一些新兴的经济体大量发展了商品贸易，通过工业化的发展和进出口贸易的高速增长，未来这种经济结构应该调整，美国主流社会又主张未来美国居民应当降低消费水平，应该提高储蓄率，并且提高工业自成品的出口期。

　　特别是最近奥巴马提出，未来五年美国工业自成品的出口要翻一番，美国人不能再过多消费了，要储蓄起来再工业化，要改变贸易逆差，减少贸易顺差这样的格局来减轻经济增长对消费的依赖。同时要求中国和其他贸易顺差出口国家减少出口，要转向内需。20国领导人在国际上的讨论会上，许多中外经济学家，特别是国外的经济学家都是持这样的一种看法，这个看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大家可以继续讨论。我首先要发出一个疑问，美国究竟能不能转变经济增长模式？就是美国人变得不消费了，都像中国人这样储蓄起来，然后也去搞出口，能不能变成这样呢？这一个不一定取决于美国社会精英的一种主观愿望，而是取决于美国长期形成的社会经济结构和文化传统。

　　在这里我做一个分析，从历史上看，美国的个人储蓄率长期是很低的，这20年来都是很低的。90年代初期美国遭受经济衰退的时候个人储蓄曾经上升到7.3%，那时候已经很高了，因为美国个人储蓄率很低，不像中国，中国储蓄率40%-50%，是很高的，美国是很低的。1993年经济开始复苏的时候他的个人储蓄率降低了，90年代中期以后美国社会个人储蓄率一般保持在5.2%-5.8%之间。遭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美国的经济出现了衰退，在衰退之前个人储蓄曾经降到了低谷，降到了1.7%。2007年美国经济比较景气的时候是个人储蓄率最低点的时候，美国人确实是大手大脚的花钱，所以储蓄率很低。2008年是2.7%，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候个人储蓄曾经上升到5.4%，一个季度上升到5.4%，仅仅恢复到90年代后半期的数据，但是四季度个人储蓄率又下降了。到了今年，美国经济学家做了一些调查，表明了2010年美国社会个人储蓄率只能达到3.4%，刚才裴克为先生说世界经济开始复苏，美国经济也在复苏，2010年经济增长率有很多预测，但是都在2%以下，美国不能像过去那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了。为什么美国社会的个人储蓄率高不起来呢？尽管经济学家也好、社会精英也好，说美国人过去太不好了，美国人过去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钱也要买房子，房地产就发展起来了，金融衍生品搞出来了，现在要改变，为什么改变不了呢？

　　美国个人储蓄率低的三大原因

　　第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改变美国居民的消费习惯是不符合美国金融资本的利益

　　美国社会有三大利益集团是最有权势的，这三大利益集团实际上决定着美国政府的决策，以及整个美国社会经济、文化的走向，这三大利益集团，第一是以华尔街为代表的金融资本利益；其次是实有利益；第三是军事工业集团。这三大利益集团是美国社会最有权势的集团，是他们在主宰着美国社会。要改变美国居民的消费习惯就会使过去那种建立在的超前消费、过度消费的基础上扩大的金融市场、金融衍生品市场萎缩掉。原来美国社会是靠消费信贷，银行不是借钱给你搞生产、给你投资，而是借钱给你买东西，借钱给你买房子、买汽车，在这种消费信贷基础上产生了过大的金融衍生品市场，如果美国居民的储蓄率提高了它就会萎缩，金融资本就不可能通过金融资产的扩张来取得高额的利润，这样做不符合金融市场的利益，美国金融资本也不允许这样做。实际上奥巴马政府应对危机的政策实际上是自己消费的政策，跟中国的做法一样，汽车以旧换新，我给你补贴、给你减税，你好好买东西吧，并没有任何一项政策是鼓励你储蓄，利率更低，几乎是零利率，所以他说归说、做归做，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美国的产业资本高度依赖金融市场

　　刚才华晨宝马的段先生喜气洋洋，去年宁波会议上就喜气洋洋，今天仍然是喜气洋洋。他们汽车在中国卖的很好，去年中国汽车销售量达到1200万辆，是全球第一名，风景这边独好。看看美国市场，去年提出申请破产保护的一个是通用，一个是克莱斯勒。这就发出了疑问，难道美国的汽车工业技术不好、体育不好、管理不好、营销不好？都不是。中国所有的汽车厂都是外商投资的，都是从人家那里来的，我相信来的都不是最好的技术、最好的管理，不好的技术反而卖的很好，反而大发财，反而大家都喜气洋洋，那边最好的技术、最好的管理反而破产了。什么道理？

　　道理只有一个原因，美国的产业，特别是制造业靠自身的循环很难平衡成本的收益。为什么呢？因为美国的企业是高工资、高福利，美国工会的力量太强大了，特别是汽车工业，工资福利都是最高的，这一条打倒了美国的制造业，这对中国有非常现实的警示作用，我们搞不起，我们要防止陷入美国人的谜团。美国制造业是这样的情况，他怎么活呢？他靠金融市场，他要不断的兼并重组，在金融市场、资本市场上打滚，通过金融市场、资本市场上的高额利润来平衡产业资本的损失。

　　其实中国的企业也是这样，只不过中国的企业不是靠金融市场，我们是靠环境组织，所有的工业企业，无论是央企、国企、民企，稍微搞大一点，包括小企业都是靠房地产，甚至政府批出一块地也要搞房地产。为什么呢？因为这样产业利润非常低，要通过房地产来弥补。这是中国市场一个很现实的背景，也是值得我们高度关注、深入思考的。美国的这些制造业企业不愿意丧失金融市场，他没有金融市场就活不下去，美国的制造业利润总额当中来源于金融市场的利润占到40%，所以离开金融市场不行，如果把金融市场萎缩掉产业资本就活不下去了。

　　第三个原因，美国居民

　　美国的居民的偏好是通过金融交易来获得财富，这半个世纪以来美国居民的个人储蓄是不断下降的，但是财富是增长的。美国居民很习惯通过购买资产来积累财富，所以他的钱不往银行去储蓄。他怎么积累财富？靠股票交易，靠股票、证券等等各种金融交易，也靠房地产，通过资产的交易、金融产品的交易来积累财富，而不是靠银行的储蓄，这已经成为美国居民的一种习惯，是他发家致富的一种手段和文化传统。今天在中国这种习惯也开始逐渐的形成，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中国居民不是靠银行储蓄了，因为到银行储蓄基本上是负利率，所以不靠银行储蓄来积累财富，而是靠股票交易、房地产来积累财富。你现在叫他别这样做了，这样做会产生高消费、超支消费，你们到银行储蓄吧。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居民会听你的。改变他的传统习惯、改变他的时尚文化都是不可能的，也违反他的自身利益，不允许这样做。

　　结论是什么呢？结论是未来美国社会的消费会发生不时的波动，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这不可能改变美国的经济结构，也不可能改变金融资本、产业资本的生存关系，也不会改变美国居民的消费习惯、时尚文化。这种分析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呢？这个分析告诉我们，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商品市场，他要大量购买商品，从全世界购买商品。刚才裴克为先生说坚守传统市场，这个道理是对的，这个分析是有道理的，世界经济这样才能够容纳中国出口贸易的增长。

　　中国还要继续发展对外贸易

　　首先要纠正中国出口已经过多的错误印象。按人均计算中国还只能算贸易小国，我们的总量很大，就像中国GDP总量很大一样，中国2009年的GDP是33万亿人民币，折算成美元也有四五万亿，应该说已经很大了，在世界上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了。按照人均算中国还只是中低收入国家，贸易量也是如此，按照人均算中国也是贸易小国。

　　刚才裴克为先生列的那张表我这里也有，按照2008年计算，我们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20%，劳动要素是不能自由流动的，深圳打工的农民工、广州打工的农民工能够到美国、欧洲去打工吗？这不可能的，人家也不会允许你去，你只能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生产出商品来，把你的劳动凝结在商品上卖出去，只能靠商品出口来流动。

　　2008年我们的贸易份额，我们的出口只占世界总出口的8.9%，2009年提高了，2009年是9.6%。德国人口占世界的1.26%，出口占9.1%。美国人口只占世界的4.6%，出口占8.1%。日本人口占上海包装设计世界1.96%，出口占世界4.9%。欧元区15国的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5.3%，但是它的出口占世界的34.8%。按照人均计算我们的人均拥有量非常低，所以我们的出口要看你怎么看了，你看绝对量我们挺大，按照人均量我们远远比不上其他国家。因此，我们要加快速度发展对外贸易，要在市场上占有比较合理的市场份额，这个合理的市场份额就是要和人口规模相适应，大体应当是20%。

　　刚才裴克为先生的一个幻灯片上说，世贸组织预计2014年我们出口占世界份额的14%。我个人认为这是肯定能达到的，而且这个指标对我们来讲太低了，我们应当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在世界上的出口市场占有20%以上的份额，这是中国的战略，时间非常紧迫，因为我们即将丧失劳动力低成本的优势，特别是最近以来珠江三角洲地区工人要求提高工资的呼声不断，甚至停工，这些都预示着我们即将丧失劳动力低成本的优势，应当说我们面临的形势是很紧迫的。